《繁花》｜ 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

繁花
金宇澄（著）

“沪生，我写信来，是想表明，我们的见解并不相同，所谓陈言腐语，“花鸟之寓目，自信心中粗”，人已经相隔千里，燕衔不去，雁飞不到，愁满天涯，像叶芝诗里所讲，“支离破碎，六神无主”。也是身口自足。我们不必再联系了，年纪越长，越觉得孤独，是正常的，独立出生，独立去死。人和人，无法相通，人间的佳恶情态，已经不值一笑，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。
我就写到这里，此信不必回了。
祝顺利。
姝华。”
起初，因为这样一段文字，姝华给沪生的信，让我对它产生了兴趣，便找到这本书，但是竟因为文字太长，好几次都没有读下去，只将开头读了几遍，再大致浏览了一遍。
随着年岁上涨，又萌生了读它的意思。这次，便一发不可收拾，连续读了两遍。对里边的人物也是产生了某种特殊的感情。
最大的吸引是，《繁花》的文字及表达方式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叙述，鲜见的文字，把每一个人物的生活状态，感情依托，人生离愁，呈现在我的脑海。无论从哪里截取任何一个片段，都能将我带进那个时代的上海。
噢，还有一点是，故事背景恰好是上海，是江浙，我生命里喜欢的时光所在地。
看完第一遍时，给文中的主要人物做了一个粗略的线条归类：
这是按照每个人物一生的感情线得来

阿宝—蓓蒂—小珍—雪芝—梅瑞—李李
沪生—姝华—兰兰—梅瑞—白萍
陶陶—玲子—芳妹—潘静—小琴
康总（康太丈夫）—梅瑞
汪小姐（宏庆妻子）—徐总—小毛（假夫妻）
李李—香港男人—新加坡男人—阿宝—出家

“一万个好故事争先恐后地起跑、冲刺向终点——那不可估量的人生的尽头。”这是评论家张屏瑾描述《繁花》。每一个人都有好几个故事，经历悲欢，月明良宵，却发现人生尽头尽是苍凉。
阿宝与蓓蒂爬上瓦片温热的屋顶，眼里是半个卢湾区，在阿宝心里，蓓蒂是他对纯真的爱意萌生，即使多年之后，历经文革残缺，蓓蒂依然是遥远的记忆。文革期间，阿宝家搬到曹杨新村，认识了小珍，刚参加工作后又认识了雪芝，因阶级阻挠，不得善终，“雪芝说，坐我的车，永远不要买票。阿宝喉咙哽咽说，我不想讲了。”多少尴尬，做人多少尴尬呀。关于阿宝与雪芝，有一个场景记忆犹新，雪芝打电话约阿宝到江宁路，有话要讲，阿宝本想换下一身干净的衣服，却因各种原因没有换成，穿着工厂的衣服骑着自行车来到这里见雪芝，心里多少忐忑。雪芝竟然说的是不要再联系了，这里写到阿宝为之彷徨的一身衣裳，从这时起，阿宝与雪芝，长远不联系了。
沪生与阿宝是童年一路走来的好友，现在是一名律师，文革时期仰慕读书多的女孩姝华，但是却不能够理解姝华的内心，最终姝华下乡到东北，沪生不理解当时的姝华，为什么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，姝华从东北写信来说，人已经相隔千里，燕衔不去，雁飞不到，愁满天涯。从此不必再联系了。搬家后的沪生与兰兰有过一段并不认真的爱恋，直到工作后又结识在外贸公司工作的梅瑞，为了甩掉梅瑞与白萍结婚，便让阿宝出马，之后便于白萍结婚，婚后不久白萍就去了国外。也许在人世行走多年，沪生也渐渐明白，人生真的是一次荒凉的旅行，在这段旅行中，可以和许多人浮词浪语，而内心却寄予某种空洞的永恒。
而李李，不得不说，她是《繁花》里最让我心疼的一位人物，但是既坚韧又柔软，只是再也没有办法付出真情，当阿宝付出了真情，李李却选择了出家，绝尘而去。
其实，文中还有很多很好的线，比如说小毛，比如说陶陶，比如说梅瑞，汪小姐等等。
越发展到后面，越能够理解，为什么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。一开始的他们，全是真心相见，就像阿宝喜欢蓓蒂，小毛暗恋姝华，沪生与姝华，几个兄弟间的友谊，纯洁的悠悠荡荡。渐渐长大，这些人间的欢愉，终究抵不过时间对人的改变。感情褪去了色彩，包裹着算计，上帝也充满了戏谑，比如小毛爱上了春香，春香却死于难产；比如陶陶似乎找到了人间真爱，爱上了小琴，愿意为她颠沛流离，抛弃妻子，可小琴却不是真心赋予；再比如小毛与阿宝、沪生，“小毛说，结了义，有难同当，有福同享。阿宝说，我爸爸讲起来，这是不可能的，人生知己无二三，不如意事常八九，就是最好的朋友，最后也是各归各，因为情况太复杂了。”也确实啊，最后的小毛竟因为自己的处境，不愿意与阿宝和沪生来往。再次见面时，“情况往往如此，老友见面，以为有讲不完的话题，其实难以通达，长期的间隔，性格习惯差异，因为蜂拥的回忆，夹头夹脑，七荤八素，谈兴非但不高，时常百感交集，思路阻塞。”

道行太浅，只能根据回忆片段拼凑一篇关于《繁花》的碎片，这是我遇见最想读下去的一本书，目前是两遍，以后会有很多遍，或许在下一次阅读之后，会产生更多更全面的认识和想法，总之，能遇见这样一本书，是幸运。

前一段时间听闻，王家卫买了《繁花》的版权，将被拍成电影，心里欣喜，幸好是王家卫，五年之后，电影上映，会是何种光景。期待着。